乡下回忆:王子臣

乡下回忆:王子臣

  时时想起周家村的一个人,是名老师,也是村里的医生,挺业余的那种医生。大家都称呼他王老师。乡下那两年半,我跟他的接触还是很多的。年老忘性大,好长时间记不起那人的名字。今天在蒙蒙细雨中却灵光一闪,终于想起来了,他叫王子臣。

  平日里大家称呼他王老师,或者叫王大夫,他个子矮矮的,穿着也不讲究,挺大年纪了,才说上一个山东小媳妇。王老师家挨着周孝方家,我们男生住周孝方家西屋,跟王老师是一墙之隔。文革一开始,村里有了两个年轻的老师周孝方、王福才,王老师就被赶下村小学讲台。平时能给人看个病,算个卦,看看阴阳风水。在农村也算是个另类人才。文革中因为搬神弄鬼被公社抓进牛棚斗批改,同室难友有位本大队梁家村的老中医,患难之时,王子臣床前床尾悉心照料伺候生病的老人。老中医很有一手看病妙招,没有传给亲生儿女,单单地全都教给了王子臣。当年的落魄农民,穿着脏兮兮一件破棉袄,农活之余,给村民看病扎针,贫穷生活中保持乐观。后来王老师成了专职的山村医生,村里有个头疼脑热都去找他。印象最深的一次出诊,是给老韩头治病。那是下乡的第二年,两个刚从山东被娶到东北山沟的小媳妇,相伴到大队驻地梁家逛供销社,回来时在富贵村捡回只死鸡。山里人平日油腥少,很少吃肉,见到村外丢弃的还带着体温的鸡,怎肯错过?回到家里美美地端上饭桌。不料引发全村鸡瘟。那时我被生产队分配看青,晚上夜班巡逻,白天闲逛满村乱串,东头西头没少在各家吃鸡。这天吃到老王家,胡子出身的老韩头住北炕,小知青跟两个老跑腿推杯换盏,不料老韩头吃得太猛,喉咙里卡住一块鸡骨头。急忙找来王“大夫”,水灌,馒头噎,手抠,筷子捅,百无一用,最后套车送到呼兰医院,取出来了。老韩头大难不死,把鸡骨头好好地包起来珍藏,却是有病再也不找王子臣。

  在村里我却跟王子臣很谈得来,从他口中知道了“遍插茱萸少一人”,吴茱萸是主治喉舌口疮,咳逆寒热。跟他借来《黄帝内经》学习针灸,在足三里穴上扎了好多针,有人说腿不扎不瘸,眼不扎不瞎,于是作罢。跟他借来残缺的小册子《万事不求人》,看黄历,推八卦,差点成个神棍。跟他借来二人转唱本,一有空就吟诵那缠绵多情的唱词。

  下雪了,男生都抽走了,女生都回城了,集体户剩下老哥我一个,也不缺打发时间的乐趣。然后是参加一打三反工作队,然后是报名师范回城,跟那个矮矮胖胖的王子臣王老师王大夫,再也没有见面。

  听周孝方说,改革开放后,王子臣走出大山沟,在磐石呼兰和桦甸八道河子挂牌行医,办诊所、开药店,统称“老王头大药房”,生意很火,把两个女儿都培养成医生。一晃多少年过去了,一代知青在艰难中成长的同时,步入不惑之年的王老师也在不懈地追求着生活的方向,奋斗中创出一片新天地,足以令人敬佩。只是听到王子臣2016年去世,享年80岁,不免令人唏嘘叹惜,此生无缘相见。  

2016年10月8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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