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字 阅读与创造——读戴德金之三

标题数字 阅读与创造——读戴德金之三

17世纪末叶,德国学者莱布尼兹在设想普遍语言可能的时候,从算术加想到了逻辑加。逻辑大概从这个时候开始,就和数学有了一种天然的联系。莱氏的这个设想经历一个半世纪,大约有150多年之久吧。19世纪的50年代,英国学者布尔进一步发展了逻辑加,除了逻辑加之外,还有逻辑乘,由此而有了逻辑代数。所以,在现代逻辑学的发展史上,布尔的这个贡献被看作是:

他使逻辑从认识论的统治下解放出来,从而使得逻辑作为一门独立的科学获得了新生。
(威廉.涅尔《逻辑学的发展》第518页)

现代逻辑随后的发展,似乎在英国和欧洲大陆之间交替演进。逻辑因为有了算术的加乘运算,而从传统走向了现代,那么它还可以从算术当中找到前行的动力么?数学史和逻辑史似乎都在告诉我们,算术基础问题的研究,特别是数本身的基础性研究,是数学、自然包括逻辑学发展的巨大推力。
数本身的基础性问题,离不开对于戴德金“切割”cut的理解,戴德金1872年发表的《连续性与无理数》一文,给我们填补了实数的空隙,由此而有了那个著名的戴德金-康托尔公理。继续阅读戴德金随笔中的第二篇《数的意义与性质》,那个时代有关数本身研究的故事,似乎透过戴德金那篇有点晦涩的第一版前言,展现了当时欧洲大陆数学家在“数”这个概念面前的点点滴滴。因此,仅就戴德金的这篇前言弄点感悟出来,好像就成了文字宣泄的需要,于是我敲起了键盘。
戴德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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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一、数的本质:数概念独立于时空,也独立于直觉,它是人类心灵的自由创造

这个世界,如果没有共通的自然语言,人与人之间就很难沟通。而如果没有数字,人际之间的沟通似乎就是没有意义的。人际之间为什么要沟通?可以想象到的一个合理缘由,大概沟通的目的大都为交换吧,而均等公平的交换显然离不开“计数能力”。人类这种本初的计数能力就导致心灵的思考,用戴德金的话来说就是:

如果仔细考量,我们在为一堆东西计算总量,或者为许多东西给出数字时,我们所做的事情,那就会导致我们思考这样一种属于人类心灵的能力:这种能力把一类事情和另一类事情联系起来,或者让一个东西对应于另一个东西,或者用一个东西表述另一个东西。这种让一物联系于另一物的能力,使得思考称为可能,没有这种能力,思考就是不可能的。
(戴德金《数的理论随笔》第32页)

这样一种能力,应该是仅人类单独具有。具有这种能力的人,反过来思索这种能力的基础性所在,会让人觉得是一件怪怪的事情,有点吃饱了撑着没事干,想点招去寻事干的味道。不过,人类就是这副德性,数学家对这类数学问题的思考,不是颇有点类似哲学家就形而上学问题而进行的思考么。数学家这样的思考,戴德金是个典型例子。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来反思这些基础性对象,思考的哲学结论,是把“数”看作是人类心灵的自由创造,看作是既独立于时空,也独立于直觉,仅来自心灵的构想。这个哲学式的结论,颇引发我的好奇。在如今讲究创新的这个信息时代,到处呼唤的口号就是创新。没有想到,创新这个语词,其实很早就被数学家所关注,数字的扩展和数字的基础性考察,由此而产生的一些相关于数字的新概念,几乎全都是创新的结果。在戴德金的这个前言中,他在前言中部,又再一次地强调这种创新,不过他加上了另一个因素:重复出现所提供的必然:

数学和其他科学中最伟大和最有成效的进步,不可变地是通过新概念的创造和引入而获得的,是通过复杂现象的反复出现所提供的必然而获得的。而所谓的复杂现象,它仅可以被旧的概念,以一种困难的形式加以控制。
(戴德金《数的理论随笔》第36页)

在《连续性和无理数》一文中,戴德金用“切割”概念给出了无理数的构想。那么这个随笔的第二篇《数字的意义和性质》,它是如何形成的?它又给出了哪些基础性的数概念呢?这些基础性的数概念,需要什么背景才能理解呢?继续阅读他的那篇第一版前言,大概会让我们对这类疑问,有一些启示性的答案。

标题二、健全常识感和个体推理行为的重复:

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,总会形成有关这个世界的常识性知识。依据戴德金的说法,理解数的基础性观念,只要具有健全良好的常识感就足够了,无需任何技术哲学或者数学方面哪怕是最低限度的知识储备。戴德金从正反两个方面,来给出他的论述。他先从消极的一面,然后来一个转折。我们先看他对于消极一面的描述,他对于具有健全常识感的读者,获取数学知识的三个感觉。
健全常识感圣诞日圣诞壁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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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第一个感觉,一个有健全常识感的读者,在面对一长串证明公式的时候,常常很难在数字隐藏的形式下获得认知。因为这些数字,我们日常使用的数字,它们是如此寻常地渗透于人们的普遍生活之中,这些数字几乎就是人的终生伴侣,而且还是忠诚的伴侣,数字似乎就代表了人生。对于这样熟悉的对象,我们还能够说什么呢?
数字:人生的伴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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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之是他的第二个感觉,当一个读者面对摆在他面前的这些基础性观念时,他会受到来自两个方面的惊吓,一是被一长串简单推理系列所惊吓,这串推理系列对应于我们一步一步地阅读理解。二是被推理系列的那些平淡无奇的分离环节所惊吓,这串推理系列全都是是依赖数的法则而建立起来的。

他的第三个感觉,在被强制地导出寻求命题真的证明过程中,读者会逐渐地不那么耐心了,因为潜藏在他内心意识中的那些假定,似乎立刻就给他以证据和确信。好像那些推理过程不仅是多余,而且还是不必要似的。
这是读者在阅读有关数的著作时,被困惑、受惊吓和没有耐心的一面。但有健全常识感的读者,对于数字著作的阅读,还有与以上描述相反的一面。这个相反的一面,总是与思考过程中或多或少的重复相关联。
重复产生的必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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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这些求真的过程归约成更为简单的另一类,有这种可能性么?无论这类推理系列有多长,无论它有多少明显人工的痕迹,我们健全常识感的读者有这个归约能力么?戴德金似乎从刚才的困惑中看到了健全常识感的积极一面,立足于这一面的思考,让他获得了一个令人信服的证明,人们心中具有的真,或者说对这种真的信念,绝不是内心意识所给定,人们总是从一个一个的推理,它或多或少具有的完全重复当中来获得这类信念的。
这在有健全常识感,同时又付诸心力的读者的阅读过程中,可以很明显地显露出来。
人的思考可以分类为两种思考行为,一是那种快速操作的思考行为,因为其快,一般难以追踪。但有另一种行为,一个有涵养的读者在阅读中实施的行为。这种有涵养的阅读,总会留下一个一个行为步骤中或多或少的完全重复。
这里的一个一个行为步骤,指的是什么呢?往往指的是这样的阅读过程:
刚开始必须有反复的文本阅读,体验这种反复阅读所产生的疲倦感。
接之,凭着一份追求知识的执着,仔细咀嚼文本中的一字一句,深入体验字里行间可能具有的意蕴。
执着的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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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,就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形,那同样读物中,也许有非常少的一部分受到关注,同时在读者的心灵中,也许在做着非常小的努力,或者一点点的尽心尽力。这种小小努力,对于聪明的读者去认知那个正确的,真实的语词而言,就是非常充分的。
而正是这样正确且真实的语词,伴之而来就有大可确信的成功概率。当然,如众所周知,甚至最熟练的专业文稿校对者,也可能让一个文本错讹逃过他的眼睛。也就是说,再聪敏的读者也可能是错误地在理解一个东西。不过,如果与文本相联系的思考链条完全地重复,这样的错讹就会是不可能。
所以,从出生之日起,在连续地并且是不断增长的测度中,我们就导向事物与事物的关联,并由此而使用心灵所具有的能力,依赖这种能力,数字就创造出来。依据这种连续不断产生的实践,虽然没有限定目标,但在我们人类最早的年代里,通过加入判断形式和推理链条形式,我们就获得了一堆实在的算术真理。我们最早的老师,把这类算术真理归结到某种简单的,自足的,在人类意识深处就给定的某种东西。
由此,这样的事情就发生了,许多非常复杂的概念(例如事物的“数”概念),就被错误地看作为简单的,其实它并不那么简单。在这个意义上,戴德金很早就产生一个意图,这就是为人们认为简单的数字,建立一个基础性科学。这样一门有关数字的基础性科学,将建立在一致性的基础之上。
戴德金的这个意图,在这篇前言中,有一个简要的勾勒,由此而可窥见,数的这个基础性科学,他的基础究竟在哪里。

标题三、戴德金的“数”研究简历和“数”基础科学要点

在前言的篇首,戴德金就已经说到了他的意图,戴德金说:因为人类特殊的心灵性质,所以我们有关数字的整个科学必须建立起来。他这个意图并非一时之见,而是戴德金长期思考的结果。在其《连续性与无理数》(1872)的论文发表之前,这篇文稿的构思已经基本形成。关于这个构思的起点,可以回溯到1853年。《论连续性和无理数》一文,该文中展现的无理数理论,于1853年秋天提出,该理论基于发生在有理数领域内的一些现象(见该书第四节),对这些数,戴德金使用语词“切割”cut,这是他最早的无理数研究。
那时的戴德金,似乎还是一个刚出校门的毕业生。接之的下一年,他有了宣读他论文的一个机会。

对于这个题目,我在1854年的夏天,偶然机会获得哥廷根的一个无薪大学教师职位,在进入这个哲学团队之前,我给出过一个讲演。该讲演的范围得到高斯的批准;但是,那里却不是进一步做细节讨论的地方。
(戴德金《数字理论随笔》第36页)

当这个构思出现之后,由于被不断增加的公职和其它一些丢不开的事物所干扰,这项研究有多次中断。直到1872-1878年期间,戴德金才有机会交付论文的第一个初稿,这个初稿是经若干数学家审阅,其中的一部分,戴德金还和一些教授做过讨论后才发表。
戴德金的这个理论,与德国数学家维尔斯特拉斯weierstrass(1815-1897,现代数学分析学之父)的理论,另一个是康托(德国1845-1918,集合论创始人)的理论,这两个理论同样的完美和严格,但戴的理论和它们有些不同,也许更简单,而且更容易理解。

《连续性与无理数》发表16年之后,即1888年,戴德金的另一篇随笔论文《数的意义与性质》一文出版。这篇论文,是实现戴德金为数学建立基础性科学意愿的一个标牌。该论文含有所有本质上属于数字基础的一些基本观念,并且对这些基本观念做了更为详尽的论述。我简要陈列如下:
论文初稿有相同的题目,并且,虽然章节的安排不是最好的次序,但是含有戴德金论文中的所有本质上属于基础性的观念,在这个文稿中,那些基本观念得到更为详尽的论述。
1、有限与无限
有限与无限之间尖锐差异的主要点,主要在定义(64),及其后面的定理中。见戴德金《数字随笔》第63页。
2、事物的数字概念
数的定义,及相关于数的一些定义,主要在定义(161),及随后的定理之中。见戴德金《数字随笔》第110页。
3、数学归纳法
作为完全归纳法而为人所知形式的那种证明(或者从n到n+1的推理),这实际上包含(59)完全归纳定理,(60)前驱定理(preceding theory),和(80)另一个完全归纳定理。见戴德金《数字随笔》第60页,第61页,第69页。
4、借助归纳的定义定理
归纳或者递归在数字领域的进一步运用,由此有定理(126)。见戴德金《数字随笔》第83页。
数学归纳法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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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篇读书笔记就暂且到此了,戴德金的切割,加上这个第二篇随笔带来的有关数字的基本观念,我们似乎看到了一个新的算术理论揭开了序幕。而算术的公理化理论,大概应该是现代逻辑得以继续发展的数学基石。像戴德金所描述的那个慢行读者那样,仔细琢磨戴德金的数学归纳法之后,我该再往前一步,消化消化另一位欧洲学者,意大利学者皮亚诺的算术理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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